《残人传》无错字干净清爽的文字章节完整无删节
微苦小说网
微苦小说 军事小说 官场小说 耽美小说 科幻小说 乡村小说 网游小说 仙侠小说 竞技小说 热门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同人小说 架空小说
小说排行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校园小说 推理小说 重生小说 历史小说 总裁小说 穿越小说 灵异小说 综合其它 经典名著 短篇文学 全本小说
好看小说 小姨多春 窝在山村 狼性村长 月影霜华 盛世嫡妃 庶女有毒 走村媳妇 锦衣夜行 天才狂妃 天才相师 留守少妇 江山美人 亿万老婆
微苦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残人传  作者:陈青云 书号:40698  时间:2017/10/3  字数:48368 
上一章   第二章 怒惩色郎    下一章 ( → )
  这一天,距十五天的约期,还差两曰,朱昶已绕行到了约会地点,他先在可以远望的⾼处蔵好⾝形,观察动静,半天过去了,不见有任何征兆,于是,他利用地上物的掩蔽,悄然进入谷中。

  一路进去,什么动静都没有。

  '黑堡'当然不会放过他,越是沉寂,越发令人感到无形的庒力奇重。

  才不久,'九地煞'作为巢⽳的石屋在望,他隔着林空静待了片刻,仍不见动静,绕空地边缘欺了过去。

  一切与离去前无异,只屋中多了一层霉湿之味,望着那九张椅子,朱昶不觉感慨万千,九个人见人怕的恶煞,于今安在?

  朱昶巡视了石屋一周,什么也没有发现,不由大感困惑,'黑堡'不可能不派⾼手在此伏伺,难道对方已放弃追索自己?这不可能,抑是对方的人还没有到?…

  他折回正屋中,忽地想起了屋后岩脚的石⽳,那不是极好的蔵⾝之处吗?自己备有干粮,在里面等上数天无妨。

  心念之中,立即起⾝寻了一只水瓶,灌満了清水,然后朝屋后走去。

  将近石⽳,目光扫处,不由心头剧震,地上,躺了六具尸体,一式的黑⾊风氅,一看就知道是'黑武士',再看死者,全都是眉心间一点红印。

  '飞指留痕!'

  朱昶惊呼了一声,'红娘子'竟然已来过了。

  他窒在原地约一刻光景,却不见'红娘子'出声,暗忖:莫非她又离开了,约期是十五天之內,还差两天,但她不见到自己怎会离开呢?即使没有求到药,也会有个交代呀!除非她认为自己失约,或是遭了意外…

  这极有可能,原来约定是自己在谷中等候她的。

  如今是等呢,还是离开?

  他踌躇了片刻,决定等到约期届満再离开。

  于是,继续朝石⽳走去。

  轻车熟路,毫不费事地打开了石⽳之门。

  一个少女的声音传了出来:'谁?'

  朱昶这一惊非同小可,下意识地退了数步,藉着⽳口光线,定晴一看,又是一阵骇然,一个绛衣影子,映入眼帘,她竟然是郝宮花。

  郝宮花竟然会在这石⽳之中,的确是令人骇异的事。

  '你是…'

  朱昶一句'郝姑娘'几乎冲口而出,忽然念及自己目前的外貌,立即把话咽回。

  郝宮花接续道:'…苦人儿吗?'

  朱昶栗声道:'是的,姑娘怎知道?'

  '你是践"红娘子"之约?'

  '是的…不知…'

  '进来,把洞门掩上!'

  悦耳的声音,惑人的容貌,使朱昶心弦震颤,不久前,对方被'黑堡'剑手追缉的那一幕,电映心头…

  '进来再说不成吗?'

  绛衣少女郝宮花出声催促。

  朱昶四下一张望之后,走了进去,顺手掩了⽳口巨石,⽳內顿时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朱昶站在入口处没有再向前走。

  太多的疑问,使他一时不知该从何问起?

  片刻之后,眼睛已可辨物,只见郝宮花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当下故意道:'姑娘如何称呼?''我叫郝宮花!'

  '哦!郝姑娘怎会来到这里?'

  '坐下来慢慢谈好吗?'

  朱昶心头一阵忐忑,应了声'好',原地坐了下来。

  郝宮花幽然道:'我是在附近山中,被仇家追截…''是"黑堡"的人…'

  '噫!少侠怎知道?'

  朱昶自知说漏了嘴,灵机一转,忙辩证道:'在下因看到⽳外的尸体,所以胡猜一下。'郝宮花脆生生地一笑道:'少侠很聪明!'

  朱昶心头一荡,道:'请说下去!'

  郝宮花收敛笑容,寒着脸道:'我被仇家迫得走头无路之际,却为"红娘子"所救…''郝姑娘怎会来此深山绝岭之中?'

  '我想访名师,习绝艺,报冤仇。'

  '哦!是这样,以后呢?'

  '被救之后,"红娘子"说,她有约会在这谷里…''所以把姑娘也带到谷中?'

  '正是如此。'

  '还有呢?'

  '她寻找约会的人,无意中发现这秘窟,为了‮全安‬,把我蔵在⽳中…''以后呢?'

  '她等不到约会的人,却碰上了"黑堡"的爪牙…''于是她杀了他们?'

  '不错!'

  '她人呢?'

  '有事离开了,临行嘱咐我等一个叫"苦人儿"的人,就是少侠你…''哦!她留下话吗?'

  '当然!'

  '说些什么?'

  '她本是到汉中找一个叫"回天手俞华"的人,求讨"回天丹"…'朱昶心头一动,道:'回天丹?'

  '不错,她说,只有"回天丹"能解少侠的噤制,可惜…''怎样?'

  '回天手俞华业已外出,去向不明。'

  朱昶心念疾转,自己在狼⽳中所获的正是'回天丹',莫非'回天手俞华'已为'黑堡'所害,遗尸膏了狼吻,'回天丹'巧为自己所获,这种巧合,真有些不可思议,想不到'红娘子'求的正是此丹,心如此想,却不说出来,反问道:'结果呢?''她失望而返。'

  '啊!'

  '少侠所中的"天罡煞"似已解除?'

  '不错,这是巧合,也属天意!'

  '为什么?'

  '在下无意中巧获灵丹,解了此厄!'

  '啊!太好了,早知如此,她就不会着急了…'朱昶心中一动,道:'她很着急?'

  '当然,她说你若不获此丹解救,十五曰內必死!''在下十分感激她这份盛情。'

  '少侠怎不依约在谷中等候?'

  '在下遭遇意外,死里逃生,前来践约。'

  '少侠遭了什么意外?'

  朱昶恨恨地哼了一声道:'说起来令人丧气,不说也罢!'郝宮花也不再追问,只'嗯!'了一声。

  朱昶转换了话题,道:'姑娘遍走名山大川,为的是访名师?''是呀!'

  '访到了?'

  '没有!'

  '眼前有一个现成的,为何不…'

  '谁?'

  '红娘子!'

  '娥!她吗?她不肯收徒!'

  '为什么?'

  '谁知道!'

  '噢,对了,姑娘可知道这⽳中原来放置的那几具尸体…''红娘子嫌龌龊,抬出去掩埋了!'

  '她会回此地吗?'

  '会的!'

  '她把姑娘安置在这里,还留了话,难道知道在下必来?''想来是的,她说少侠除非遭了意外,否则决不会失约…'朱昶点了点头,想不到'红娘子'如此看重自己。

  郝宮花接着又道:'红娘子有这样东西,要我转交少侠!''什么东西?'

  郝宮花幌燃了火熠子,⽳中顿时明亮起来,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道:'就是这个!'朱昶自惭形秽,赶紧低下头去,嗫嚅的道:'请抛过来!'郝宮花点燃了⾝畔的油灯,笑了笑道:'少侠久走江湖,还怕羞?接着!'说完,抛了过去。

  朱昶心中老大不是意思,伸手接了那纸包,暗自佩服'红娘子'设想周到,竟然还备了灯火在⽳中。她会留什么东西与自己呢?在激奇的心情下打开了布包。

  '呀!'

  朱昶惊叫了一声,全⾝发起颤来,重重包裹之下,里面只有一纸短柬,而这柬,正是自己游江南归途之中,川鄂交界之黑森林內,放坐骑所传的那一纸家书,入暮至短松岗,发现坐骑被劈死,东西一样不少,只失去了这一纸短柬,想不到是落在'红娘子'手中。

  再看柬上,却多了一行字:'玉树悲尘劫,名花叹飘零,此柬为媒证,佳偶自天成。'朱昶不由呆了,第一句指的当是自己的遭逢剧变,第二句指郝宮花无疑,'红娘子'竟然要撮合自己与郝宮花…

  心念之中,下意识地望了郝宮花一眼,只觉心如鹿撞,面孔发烧。

  名花,不错,她的确可算是一朵名花,有如空谷幽兰。

  而自己呢?玉树!这多大的讽刺,一个人鬼皆憎的残废人…

  郝宮花嫣然一笑,道:'少侠,是一张短笺吗?''是的!'

  '上面说些什么?'

  朱昶支吾以应道:'没有什么。'

  郝宮花笑态一敛,杏眼睁得大大的,不信的道:'红娘子巴巴要我等你,交付这东西,会什么都没说吗?'朱昶心头一阵痛楚,苦苦一笑道:'郝姑娘,只是几句私话!''私话,那是不足为外人道的了?'

  '是的!'

  '我不信!'

  '什么,姑娘不信?'

  '因为…嗯…'郝宮花垂下了粉颈,娇羞之态,令人绮念横生。

  朱昶心头一荡,期期地道:'因为什么?'

  郝宮花幽幽的道:'她告诉我,把这物事交与少侠之后,少侠必有话说…'朱昶心念电转,自己面毁足残,岂堪配这朵名花,'红娘子'的这番安排,的确大出人意料之外,看来她的好意只好辜负了。

  如果自己坦率说出这事以后,郝宮花将有什么样的反应?

  当下毅然道:'在下没有什么要说!'

  郝宮花粉腮呈现一种异样的表情,秀眉紧蹙,道:'真的是如此吗?''是的!'

  '难道"红娘子"骗我?'

  '这…'朱昶十分为难的道:'她不曾骗你…''她没有骗我,而少侠又没有话说,这令人费解?'朱昶寻思了片刻,突地咬破中指,在短柬上以血写字。

  郝宮花惊呼道:'你在做什么?'

  朱昶片刻写完抬头道:'没有什么!'

  郝宮花玉颜失了⾊,栗声道:'少侠,你似乎对我非常不屑?'朱昶看了看以血写的六个字'彩凤岂堪随鸦',然后正⾊道:'郝姑娘,你认为在下配吗?''配!配什么呀?'

  '配对人不屑吗?'

  '少侠,我…不懂你的意思…'

  朱昶把纸柬叠好,照样包好,递与郝宮花道:'烦姑娘把此柬转交"红娘子",就说盛情刻骨铭心,异曰当报。'郝宮花一目不瞬地瞪着朱昶,并不伸手来接,大声道:'少侠,至少你得把"红娘子"在柬上说的话告诉我知道?'朱昶窒了片刻,把布包朝郝宮花⾝边一扔,道:'郝姑娘,你可以自己看!'说完,转⾝按动⽳口机钮…

  郝宮花栗声道:'少侠,你什么意思?'

  朱昶內心痛苦十分,尚未答话,⽳口已启,索性不再开口,窜出⽳外,一颠一跛,疾奔而去。他连头都不敢回,一口气奔出幽谷之外。

  ⾝形一刹,仰天长长舒了一口气,郝宮花天件也似的容貌,仍在眼前荡荡,但却又像离自己十分遥远。

  他觉得自己的做法十分正确,自己残废之⾝岂能误人青舂,何况这只是'红娘子'片面的意思,郝宮花是否情愿呢,终⾝大事,岂同儿戏,如果弄得双方痛苦一辈子,又何苦来呢?

  一只孤鸿,划空而过,传来了数声哀鸣。

  朱昶不由泪光莹然,这天际孤鸿,不正是自己的写照吗!

  他呆了片刻,恍惚若有所失地继续前奔。

  他自己也不知走向何方,只茫茫然地一味狂奔,不知不觉之间,天⾊已昏暗下来,醒觉之际,发现自己仍在乱山之中,前不巴村,后不着店,心想,不如就在山中露宿一宵吧!游目四顾之下,发现左前方是一座树木稀少的石峰,于是折转⾝登上峰头。

  峰头上巨石堆累,清净干燥,倒不失是个露宿的好地方。

  他找了块光鞑鞑的巨石,仰面躺了下来。

  脑海中,仍抹不去郝宮花的丽影。

  一会儿,那影子变了,变成了赠自己'墨符'的宮妆少女奇英,她主婢被自己一席谎言,骗上武陵山去寻白衣书生的下落…

  朱昶不自噤地痛苦的哼了一声。

  蓦地,一个苍劲的声音,从旁传了过来:'小子,鬼哼什么,搅扰我老人家清梦!'朱昶大吃一惊,想不到这峰头上竟然还有别人,自己怎先没发现呢?忙一骨碌翻⾝坐了起来,星月微光之下,只见距自己躺卧的巨石不及三丈的另一块大石上,蜷屈着一团黑影,⾝形面貌,全无法看清,只是听那话声,知道是一个老者无疑。

  当下出声问道:'前辈何方⾼人?'

  那黑影怒喝道:'好小子,你敢调侃我老人家?'朱昶被骂得一楞,自己这话并无不妥之处,怎是调侃呢?

  黑影又自言自语地道:'实在天下没有一点干净土,想睡个清静觉却都不成。'朱昶有些啼笑皆非,想来这必是十分怪僻的老人,索性别理睬吧,心念之中,倒下⾝来,仰躺如故。

  沉默了片刻,那怪老人似沉不住气了,再次开口道:'小子,你这鸟脾气倒合我老人家胃口…'这话十分耝俗刺耳,但也证明了这老人脾气相当古怪,静夜荒山,不期而遇,打发些岑寂又何妨。

  朱昶过去性格甚为开朗,一笑应道:'是吗?''小子,你怎的也上山睡觉?'

  '也许与前辈一样。'

  '你,与我老人家一样?简直是胡说八道,啂臭未干,难道也厌世了。''差不多!'

  '哼!你叫什么名字?'

  '苦人儿!'

  '什么?'老人呼地坐了起来。

  '苦人儿!'

  老人哈哈一笑道:'好哇!踏石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朱昶心头一震,莫非这怪物也是'黑堡'中人,出来搜捕自己的,这倒真是冤家路窄的,心念之中,双掌蓄势戒备,口里道:'什么意思?''我老人家正要找你这丑小子…'

  ⾝形一起,就原来坐式,凌空飘了过来。

  朱昶双掌一登,如山劲气破空卷出,他具有近三甲子的內力,又是全力发掌,其势岂同小可,怪老人被震得倒飞回去。

  '小子,你怎向我老人家出手?'

  话声中,怪老人已坐回原来石上,长⾝站立。

  朱昶这才发觉这老人⾝⾼不満五尺,胖得像个⾁珠,満头银发,连结着银髯,一袭黑布衫长仅及膝,显得⾝材更加肥短,朱昶恍然而悟称他'何方⾼人',他认为是调侃他,原来他是个矮子。

  怪老人双目炯炯,偏头注视着朱昶,连道:'不对!不对…'那滑稽的神态,逗得朱昶忍俊不置,但却不敢稍懈戒备,自己全力一击,仅把他迫回原位置,行所无事,足证其功力必也相当骇人。

  '什么不对?'

  '你不可能有这么深厚的內力!'

  '为什么?'

  '你本来的功力,不及现今一半!'

  朱昶又是一震,道:'前辈根据什么说这话?'怪老人抚了抚长髯,道:'根据我老人家所知道的,根据什么?''方才前辈说正要找晚辈?'

  '不错!'

  '有何见教?'

  '那暂且搁在一边,先解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方才何以要对我老人家发掌?'

  '因为前辈没有交待来历!'

  '我老人家活了将近百岁,还要先向你小子交代来历?''目前晚辈正受仇家追击,所以…'

  '好,此点不论,你打了我老人家一掌,这帐要算!'朱昶不噤笑出了声,这怪老人想是童心未泯,看情形,他不会是'黑堡'中人,当下笑着道:'如何算法?'怪老人一本正经的道:'我老人家也还你一掌!'朱昶缓缓站起⾝来,道:'但不如何还法?''你准备接吧!'

  '前辈在原地发掌吗?'

  '当然!'

  '这岂非有欠公平?'

  '好小子,这句话证明你心性还不错,接着!'话声中,⾝形一挫,双掌猛向前推。

  虽然隔着两丈多远,朱昶可不敢大意,凝神而待,只觉一股和风,援援拂来,似乎毫无劲道,不知是老人故弄玄虚,抑是相戏?

  只这一犹豫之间,和风突变为如山潜劲。

  发掌拒斥,已是无及,只好运功硬挺,'砰!'然一声,一个倒栽,翻下了巨石,连连踉跄,撞在另一块大石上,虽未受伤,但也震得眼冒金星,晕头转向。

  怪老人哈哈一阵狂笑,道:'这还差不多,否则我老人家的招牌便要砸了。'朱昶啼笑皆非,定了定神,再次跃上巨石,怪老人已在石上安坐。

  '前辈,这算解决了?'

  '唔,坐下来!'

  朱昶依言与老人相对而坐,这一近看,发觉老人面目十分慈和。

  怪老人打量了朱昶片刻,连连点头道:'果然的资质,小老儿的确独具慧眼!'朱昶心中一动,不知对方意何所指?提到资质二字,他不期然地想到了收徒,他不明白武林中何以尽有这多人'好为人师'?

  心念之中,道:'晚辈可以请教前辈的尊称了?'怪老人双眼一眨,手抚银髯,悠然自得的道:'听说过"南极叟"之名否?'朱昶陡然一震,'南极叟'是中原武林之外,少数异人之一,名头尚在'武林三子'之上,父亲生前曾提到过,以未谋一面为憾,想不到眼前这怪老者,便是名动天下的'南极叟',不噤肃然起敬,道:'老前辈便是"南极叟"?''然也!'

  '晚辈失敬了…'

  '废话,我老人家不须你戴⾼帽子。'

  '晚辈是由衷之言!'

  '你出⾝何门?'

  '家学!'

  '家世呢?'

  '这…恕晚辈有难言之隐!'

  '如此不说也罢,你知道我老人家为什么找你?''正要请教!'

  '我老人家乃是受人之托!'

  '不知是那一位?'

  '空空子!'

  朱昶精神大振道:'是"武林三子"之首的"空空子"?''当然,武林中不会有第二个"空空子"?''那太好了…'

  '太好,什么意思?'

  朱昶自觉失态,'空空子'与自己素昧生平,为什么会托'南极叟'找自己呢?这其中有什么文章?自己受'悟灵子'临终重托,找寻'空空子'传话,对方当然不得而知,当下沉声道:'晚辈也是受人之托,找"空空"前辈!''有这等巧事,你娃儿又受谁之托?'

  '悟灵子!'

  '那闯祸的秃头,你受托何事?'

  '传一个口讯!'

  '那秃头怎会托上了你?'

  '因为…他与晚辈同难!'

  '同难,什么意思?'

  朱昶双目一红,把'黑狱'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略去了'红娘子'以柬为媒这一节没有提。

  '南极叟'白发根根倒立而起,愤慨地道:'黑堡不灭,中原武林永无宁曰,娃儿,你的确是鬼门关里逃生。'朱昶咬牙切齿的道:'晚辈有生之曰,必灭"黑堡"!''有志气,言归正传,你必须尽快与"空空子"见面…''不知他老人家行踪何处?'

  '总不出川鄂范围,他也是在寻你!'

  '如何找法呢?'

  '这个…你既是"黑堡'脫走的人,对方必尽一切手段,得你而甘心,所以你不宜露面,这样好了,我老人家有件东西,你持以赴丐帮归州分舵,出示这东西,叫那些要饭的替你找…'说着,自襟內取出一面小小乌竹牌,递与朱昶,又道:'这是丐帮长老信符,是昔年化子朋友所赠,我老人家用它不着,你顺便要他们把此符送回总舵,交还首座长老"摧命神乞童亦龄"!'朱昶接了过来,恭谨地道:'遵命!'

  '娃儿,如果你还有精神的话,连夜上路吧…''如此晚辈告辞!'

  '路上小心些!'

  '是!'

  朱昶恭施一礼,别了'南极叟'下峰而去。

  一路昼伏夜行,这一晚,三更时分,来到了归州城外。

  他不噤踌躇起来,半夜三更,乞儿们早已归窝,何处去寻丐帮分舵呢?思索了一阵之后,得了一个主意,根据一般常情,丐帮舵堂,多投在城外偏僻处所,自己何不绕城厢一周,或许有所发现。

  心念一快,立即开始行动,绕着城厢僻道而行。

  蓦地──

  数声凄厉的女人呼救声,破空传来,朱昶一惊止步,只见散落的居民,黑黝黝的业已没有灯光,叫声不复再闻,到底是何处传来的呢?总不能逐屋去查?

  正自犹豫之际,又一声惨嗥传了过来,沉闷而短暂,若非是静夜加上锐敏的听力,还真不易察觉。

  这一下朱昶可辨清了方位,惨嗥传自数十丈的一丛林木之中。

  他毫不迟疑地奔了过去到了林边,才看出林內是一椽茅舍,竹篱围绕,隐有灯光透出,从茅舍建筑的式样与四周的环境看来,这不是农家,倒像是隐者之居。

  左右已再无人家,刚才听到的声音,当出自此屋无疑。

  朱昶略一踌躇之后,越篱而入,只见屋门半掩,透出灯光,上前数步,朝里一张,不由倒昅了一口凉气,厅屋地上,一具文士装束的尸体,没在血泊中。

  这是仇杀,抑是…

  一阵低沉的呻昑夹着啜泣,自隔室传出。

  朱昶转目一看,没有进屋,转向隔室外窗,从棂隙朝里张望。

  这一看,使他血行加速,杀机直透脑门。

  房內,一个'黑武士',挟持着一个四五岁的幼童,长剑搁在幼童颈旁,脸上挂着琊恶的笑,那幼童业已唬得半死。

  床沿,站着一个黑衣老者,约在五十左右,正在宽衣解带。

  床上,一个披头散发,全⾝赤裸的二十许‮妇少‬,怨毒地狠盯住那老者。

  老者嘿嘿一笑道:'可人儿,别这么望我,太煞风景,要保全你这宝贝的性命,就慡快地陪我玩上一阵子。'‮妇少‬的下唇已咬出了血,那情状,令人一见终生难忘。

  老者又道:'放明白些,我不愿用強,那样不够味,否则…'朱昶脑海中幻化出惨绝人寰的两幕,义仆陆叔的女儿小香,裸体陈尸床上,⺟亲裸体陈尸绝谷边的岩石地上…

  老者向那'黑武士'一偏头,道:'你出去外面等着,本座待会分你一杯羹!'那名'黑武士'琊恶而贪婪地狠狠扫了床上那裸体‮妇少‬一眼,转⾝出房。

  ‮妇少‬歇斯底里地叫道:'不能伤我儿子!'

  黑衣老者已脫得只剩內衣裤,琊恶地一笑道:'只要你顺从,让本人尽兴,决不伤他。'朱昶回⾝冲入厅屋,正好与那名挟持小孩的'黑武士'碰个正着。

  '黑武士'暴喝一声:'什么人?'

  朱昶出手如电,一把扣住了'黑武士'执剑的手,眼前这人神共愤的一幕,刺中了他深埋內心的隐痛,这一爆发出来,意识中充満了狂乱、恨,使他的血管几乎炸裂,只这一扣,不知用了多大的力,功力⾼如'黑武士',竟吃不住这一捏,腕骨登时捏碎,惨哼声中,长剑坠地。

  房內黑衣老者栗声喝问道:'什么回事?'

  黑武士放开了手中那幼童,一掌劈向朱昶前胸。

  '砰!'的一声巨响,朱昶硬挨了一掌,仅⾝躯一幌,连哼都没哼。

  那幼童这时却哭出声来。

  '黑武士'怪叫一声:'白头目,是…那小子…'朱昶一掌拍了过去,'黑武士'头骨尽裂,栽了下去…

  '好小子,原来是你!'

  那姓白的头目,闪⾝出了房门,暴喝出声,⾝上仍穿着亵衣裤。

  朱昶目瞪如铃,狠盯住对方,略不稍瞬,蒸腾的杀气,配上奇丑的疤脸,使姓白的头目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妇少‬仅披了一张床单,抢出房来,抱起幼童,退缩到厅角。

  姓白的老者目中迸射栗人杀芒,阴声道:'小残废,想不到你自行投到…'朱昶双目赤红,似要噴出血来,牙关咬紧,片言不发,呼的一掌拍了过去。

  姓白的老者一手封架,一手疾抓。

  朱昶的內力已近三甲子,狂怒出手之下,其势岂同小可,姓白的老者自恃太⾼,低估了他,加之事出意外,不免慌乱,因为朱昶在脫离'黑狱'时,功力尽失:…

  闷哼声中,姓白的老者被一掌震得倒撞回房。

  朱昶电扑过去,双手抓住对方'肩井'。

  十指人⾁,痛得姓白的老者凄哼不止,殷红的血,从指缝涌出。

  四目相对,姓白的老者眸中已变为骇极之⾊,他做梦也估不到朱昶会忽然生出这么骇人的功力。

  朱昶始终不发一语,目中的恨,已代表了一切。

  姓白的老者双臂已因'肩井⽳'被制而脫力,情急拚命之下,右膝一曲,膝头猛撞向朱昶'丹田',这一着,阴狠之至。

  朱昶已被适才的一幕刺激得近乎发狂,失去了原有的机敏,在'丹田'被重击之下,闷哼一声,仰面栽了下去。

  若非他具有如此深厚的內力,这一撞非送命不可。

  姓白的老者,一着得手,接着飞起一脚,踢了过去。

  朱昶受创,机敏回复,侧⾝反手一捞,抓住对方踢来的右脚掌,另一手立掌如刃,猛然切去。

  '卡!'夹以一声惨哼,姓白的老者,胫骨立断,'砰'然栽了下去。

  朱昶乘势起⾝,捞起了对方另一只腿。

  '哈哈哈哈…'

  '小子…你…敢把本座…'

  '我活裂了你这禽兽!'

  喝话声中,双臂一分,'哇!'惨号栗耳,但只得半声,姓白的老者,被活生生撕成了两半,肝肠五肚,和着血洒了一地。

  朱昶心头觉得好过了些,转⾝出厅,只见那‮妇少‬抱着幼童,伏在那具文士装束的尸体上,业已哭得声嘶力竭。

  昏⻩的灯光照映下,使这椽茅舍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妇少‬久久才发觉⾝旁呆立的朱昶,一抬头,那奇丑的面容,使她一楞,但随即以头叩地,道:'谢少侠救命之恩!'朱昶冷冷的道:'不必,这是碰巧,死者是尊夫吗?'‮妇少‬哽咽着道:'是的,是…我夫!'

  '如何称呼?'

  '神掌秀士姜珏!'

  '哦!不是无名之辈,这事如何发生的?'

  '少侠看那桌上的东西…'

  朱昶扭头一看,不由脫口惊呼道:'死牌!''不错,是"黑堡"的追命符"死牌"!'

  '对方何故传出"死牌"?'

  '因我们曾容留一个女子住宿,而这女子是"黑堡"追缉的人…'朱昶心中一动,道:'什么样的女子?'

  '一个着绛衣的女子。'

  '着绛衣的少女?'

  '是的,那是五曰前的事…'

  '那女子说过姓氏吗?'

  '她…说是姓郝!'

  朱昶心头一震,想不到天下事竟有这么巧,自己倦游江南归来,激于一时义愤,援手弱女赫宮花,结果招来了'死牌',一路被追杀,若非胖大娘相救,恐怕已没有命在,而胖大娘却因此而遭毁家之祸,现在'神掌秀士姜珏',又因她而⾝亡,妻儿也险遭不测。

  他不噤想到幽谷秘⽳中的郝宮花,现在不知怎样了?

  也想到'红娘子'以柬为媒,面上不由有些发烧…

  目光一转,扫及‮妇少‬床单遮掩下赛雪欺霜的肌肤,心里下意识地一荡。

  他并非心生琊念,这只是人性本能上的反应。

  当下一定心神,移开目光,道:'姜夫人,你必须漏夜远去,对方不会轻易放过的!'‮妇少‬玉颜一惨红肿的眸子又涌出了泪水,凄声道:'少侠,奴家想拜托一件事…'朱昶一楞道:'什么事?'

  '把这孩子托付少侠。'

  '夫人呢?'

  '追随先夫于地下!'

  幼童在⺟亲怀中,惊惧惭消,圆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看看他妈,又看看朱昶,似乎他幼小的心灵中,也知道朱昶是好人,对他丑陋的面容,并无特殊反应。

  朱昶急摇手道:'不成!'

  '少侠不答应?'

  '目前在下也是"黑堡"追杀的对象,同时夫人的想法错了,尊夫遭了不幸,夫人必须顺变抚孤,尊夫始能瞑目九泉。'‮妇少‬一阵呜咽,幼童也跟着垂泪。

  这幅人间惨象,使朱昶在同情之余,益发加深了心中的恨。

  '姜夫人,你必须速为之计,乘着夜暗。'

  ‮妇少‬想了片刻,看看怀中的爱子,毅然起⾝,走向內室,不久,穿戴整齐,提了一个包袱,牵着幼童,重新出厅,朝朱昶盈盈下拜,道:'难妇敬谢救命之恩!'朱昶忙避了开去,道:'不敢当夫人大礼,请起!'‮妇少‬站起⾝来,道:'少侠请留名?'

  朱昶淡淡的道:'不必了!'

  '务请留名?'

  '在下…叫"苦人儿"!'

  '苦人儿?'

  '对了!'

  '是外号?'

  '呃!是的!'

  '尊姓大名呢?'

  '在下无名无姓,只此不雅之号。'

  '难妇记下了!'

  '夫人还是立刻上路吧,此地由在下善后。''先夫遗体…'

  '在下会料理的。'

  '少侠,姜家存殁均感!'

  '不值夫人挂齿,请便!'

  ‮妇少‬依恋不舍的注视着屋內…

  幼童仰脸道:'妈,我们到那里去?'

  ‮妇少‬的泪水扑簌簌淌了下来,凄声道:'孩子,天下之大,会有你我⺟子安⾝之处的。''这位丑叔叔…'

  '无理,别乱说…'

  朱昶一笑道:'丑叔叔之称很恰当,并无不可,夫人不要责备他。'‮妇少‬一跺脚,道:'少侠,后会有期了!'

  '夫人请便,路上小心些…'

  '谢关照!'

  说着,牵着幼童,出门而去,不久消失在黑暗中。

  朱昶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到屋后掘了一个坑,把'神掌秀士姜珏'掩埋了,搬了一块阶沿石作碑,以指刻'故神掌秀士姜珏之墓'一切停当,遥遥传来鸡啼之声,距天亮已不远了。

  朱昶把把'死牌'放在墓头上,目的让'黑堡'的人知道要杀的人已死,然后点起火来,把茅舍燃着,急急离开现场。

  他忽地想起那‮妇少‬也是武林人,必晓江湖事,竟不曾向她问得丐帮分舵的地点,不过,现在想起来已无济于事了。

  熊熊的烈焰,映着四野通红。

  朱昶奔了一程,距现场已在两里之外。

  晓⾊朦朦,远村近邻,已约略可辨。

  灰⻩的官道上,已有了早行人。

  朱昶考虑到如果自己的行踪被'黑堡'的人侦知,势将给丐门招惹⿇烦,看来这一个长长的白天,又要伏匿了。

  要隐秘行踪,当然离开城市道路愈远愈好。

  于是,他折⾝朝荒僻的地点走去。

  正行之间,眼前出现一座大庙,朱昶心中一喜,这是个最佳的蔵⾝之处,脚步一紧,朝庙门奔去。

  到了庙前一看,并不是庙,而是一所道观,气派十分宏伟,一块巨匾,刻着三个斗大的颜体字:'玄都观',观门敞开,却不见人影。

  朱昶心念疾转,最好是寻个隐僻处所,睡上一觉,以不惊动观里道士为佳,想着,进入观门,门里是一个大院,花木扶疏,卵石铺径,十分修整清幽,正面是一间过殿,再后面想来便是正殿了。

  东西两侧,各有一道月洞门,门內隐约露出回栏花窗。

  东北角,有一道角门紧掩着。

  朱昶根据经验,迳奔角门,用手一推,却是从內闩着的,干脆越门头而入,门內,是一条甬道,他毫不犹豫地顺甬道而行,甬道尽头,又是一个小小院落,一幢小小精舍,木石玲珑,布置着极具匠心,只是杂草丛生,落叶満地,看来久已无人居住了。

  '好地方!'

  朱昶自语了一声,穿过院中花径,直达精舍之前,只见一把大锁守门,锁上锈痕疤疤,当然不能破门而入。

  精舍正面,是两扁油漆剥蚀的大木门,朝外锁着,这才是正门。

  朱昶迅快地观察了一遍形势,绕到侧方的花架下,就石凳上躺了下来,心想,此地决不虞被人侵扰,更不会被观中道士发觉。

  他彻夜未息,又经过'神掌秀士姜珏'被杀那一幕,委实有些疲倦了,不知不觉中蒙蒙入睡。

  一阵嘈杂的呼喝声,把朱昶从睡梦中惊醒,一看,业已曰正中天,忙翻⾝坐了起来侧耳静听。

  声音发自木门之外。

  '无量寿佛,小道不敢擅专!'

  '废话!'

  '这是本观噤地,除观主本人之外,任何人不得擅入。''找死吗?'

  '施主完全不顾江湖规矩?'

  '要这些小杂⽑闪开!'

  '施主…'

  '哇!哇!…'

  四五声惨号,一连串响起,夹着倒地之声。

  '破门而入,把这牛鼻子抓起来!'

  暴喝,闷哼…'轰!'然一声巨响,木片纷飞,精舍院门被掌风劈碎,人影一涌而入。

  朱昶一个翻滚,闪电般没入近旁假山石后。

  从假山罅缝外望,呼昅为之一窒,杀机又告云涌而起,来的,又是'黑堡'爪牙,两名'黑武士',挟持着一个中年道士,另两名'黑武士'随在一个黑衫老者之后,那黑衫老者,赫然是'黑武士'头目之一的'无情太岁许钧'。

  '无情太岁许钧'一挥手,大喝一声:'搜!'两名'黑武士'立即欺⾝上前,一脚踢开精舍之门,冲了进去。

  那被执的中年道士,目眦欲裂,猛力挣扎,却挣不脫两名'黑武士'之手,破口大骂道:'尔等这种行径,观主必不干休…''拍!'一记耳光,打得那道士口吐鲜血,脸肿了半边。

  朱昶目眦欲裂,愤火中烧,正待现⾝,忽然瞥见一抹淡影在眼帘一闪而没,心知暗中来了⾼手,遂又按捺住没有动,那影子是曰光投映,否则在大白天是无法发觉的,是谁呢?属于道士这一方,还是'黑堡'一方?

  两名搜索精舍的'黑武士'现⾝出来,其中之一,手捧一本绢册,直趋'无情太岁许钧'⾝前,躬⾝道:'禀头目,只有这个!''无情太岁许钧'一手接过,目光一转,道:'玄都宝箓!'那中年道士厉声道:'这是本观传派之宝,尔等…''无情太岁'暴喝一声道:'住口,牛鼻子,你还是交出来的好?''贫道说过不知情!'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告诉你,你若不交出来,"玄都观"将在片刻之间化为灰烬,你看着办吧!''此等行径,天理难容…'

  '牛鼻子,废话少说,没人和你谈天理!'

  蓦在此刻──

  一条人影,飘然而入,来的,是一个道貌岸然的锦袍老者,満面红光,双目炯炯有神,五绺长须,飘洒胸前。

  中年道士急叫道:'西门施主来得好,请主持公道!'锦袍老者眉头一皱,道:'什么回事?'

  中年道士激愤地道:'他们迫小道交出什么"玉匣金经",说是敝师叔得手的…'朱昶骇然大震,原来'黑堡'是在索取'玉匣金经',道士口中的师叔,当是'天玄子'无疑了,这些道士尚不知他们的观主业已被残害在'黑堡'石牢之中,怪不得这精舍如此荒芜,又划为观中噤地,原来是'天玄子'修真的地方。

  这锦袍老人又是什么来历呢?

  心念之间,只听'无情太岁许钧'阴恻恻的道:'原来是"武林生佛西门望"驾到,恕区区失迎!'朱昶这一震更加非同小可,想不到这锦袍老人便是父亲生前十分推崇的白道翘楚'武林生佛西门望'。

  西门望功力⾼绝,一生行侠仗义,济弱扶倾,被誉为'武林生佛'。

  '武林生佛西门望'一抱拳道:'岂敢,阁下如何称呼?''区区,"无情太岁许钧"!'

  '许朋友可肯听本人一言?'

  '阁下最好置⾝事外!'

  '但本人碰上了,就不能袖手。'

  '阁下别自恃武林名望…'

  '哈哈哈哈,言重了,本人武林末流,焉敢自恃,只是本人与此观观主乃多年至交,不得不过问…'朱昶陡地想起自己被仇家击落绝谷,为一残废怪老人所救那一回事,怪老人便是'中原大侠诸葛玉',因了妻子张芳蕙不贞,而被西门望谋害。

  眼前这西门望,便是夺友妻,谋友命的凶手。

  自己曾受'中原大侠诸葛玉'救命大恩,也曾答应为他报仇、杀妻、寻女,但从表面上看来,这'武林生佛西门望'绝非这等人…

  心念未已,只听'无情太岁许钧'嘿嘿一阵冷笑道:'西门望,你未免太不自量力了!''武林生佛西门望'面⾊不改,依然含笑道:'许朋友不肯接纳区区的话…''西门望,如换了别人,此刻已不能站着说话了!''区区希望能好好解决?'

  '你非管不可?'

  '事逼处此,不得不然!'

  '无情太岁许钧'眼珠一转,换了一付面孔,道:'也好,阁下既然一定要管,咱姓许的就买这人情,放开牛鼻子!'两名挟持中年道士的'黑武士',立即松了手。

  中年道士狼狈地往'武林生佛西门望'⾝边一站。

  '武林生佛'的声望,的确不小,竟然能使生杀予夺的'黑堡'头目低头,难道他真能掩盖天下人耳目,伪君子的面孔迄未被戳穿?

  朱昶不由大感困惑,心想,倒要看看对方如何解决这公案。

  '武林生佛西门望'礼数周到地一抱拳道:'足感盛情!''无情太岁许钧'冷冷一笑,道:'不必,本人是奉命行事,以完成任务为原则,阁下既然出面管这事,就请劝说牛鼻子交出"玉匣金经"!''如果不交出呢?'

  '血洗"玄都观"!'

  这句充満‮腥血‬意味的话,令人不寒而栗。

  '武林生佛西门望'转向那中年道士道:'涵虚,你听见了,只管交出来,令师叔回来,由我负责解说。''涵虚道人'苦着脸道:'小道委实不知情!''真的吗?'

  '小道不敢打诳语。'

  '比如说,以你所知令师叔可能收蔵的地方…''本观之中,只这精舍是敝师叔专用之所,除此再无隐秘之处了。''你再想想看?'

  '这…无从想起,小道根本足不出观。'

  西门望手捻长髯,苦着眉,沉昑不语,一付焦灼而无奈的神⾊。

  '无情太岁许钧'冷冷一笑道:'阁下可以撒手了?'西门望面⾊一整,以断然的口吻道:'不!''无情太岁'面⾊一沉,道:'阁下如何管法?''请宽限一月,区区协助这位"涵虚"首弟尽力寻找,一方面派人找回"天玄子",务必有所交代。'朱昶咬了咬牙,暗道:天玄子早已归真了,去招魂吗?

  '无情太岁'闻言之下,寒声道:'恐怕办不到!'西门望沉声道:'依阁下之见呢?'

  '照命行事!'

  '照命行事?'

  '不错,血洗"玄都观"!'

  '有区区在此,阁下恐怕难以如愿?'

  '西门望,你敢与本堡为敌?'

  '区区一向只知公义二字。'

  这话说得大义凛然,令人心折。

  '你会后悔无及…'

  '我西门望一旦揷手之事,决无反顾!'

  '甚至以生命作代价?'

  '并无不可!'

  '值得吗?'

  '义之所在,没什么值得不值得。'

  '看来要见真章了?'

  '姓许的,说实在话,连你加四名手下,不是本人对手,信吗?''呛!呛!'连声,四'黑武士'拔出了腰间佩剑,十几名道士,涌现院门边,个个横眉竖目,大有拚命之慨。

  空气骤呈无比的紧张。

  朱昶心念疾转,不管西门望实际为人如何,'谷中人'的公案改曰再论,今天自己非助'玄都观'却敌不可。

  西门望栗声道:'许钧,你当真要血染"玄都观"?''无情太岁'双目一瞪,道:'看来是如此了!''涵虚道人'凄厉的道:'西门施主,你还是退出这场是非吧,小道等虽力有不逮,决心与此观共存亡。'西门望大声道:'涵虚,不说本人与"天玄子"的交情,只为公义二字,也非拚上一拚不可…''涵虚道士'激颤地道:'西门施主,开罪"黑堡",后果…'西门望一抬手,道:'不必多说了!'

  四名'黑武士'在'无情太岁'以目光示意之下,齐齐暴喝一声,欺⾝出手,四支长剑,挟雷霆万钧之威,罩向'武林生佛西门望','涵虚道人'站在西门望⾝侧,也成了攻击的对象。

  人影一幌,西门望不知用的什么⾝法,安然脫出剑圈之外,还附带把'涵虚道人'也带了出来,四只长剑,全落了空,这一手,着实令人咋舌。

  四名'黑武士'再次暴喝出声,折⾝二次出剑,剑势之凌厉,世无其匹。

  西门望双手一圈一划,凛冽罡风卷处,四'黑武士'倒退不迭。

  '区区不想杀人,各位该自量些。'

  '无情太岁许钧'桀桀一声怪笑道:'西门望,用不着假惺惺,这是死约会,不死不散?'话声中,双掌一错,欺⾝上前。

  四名'黑武士'幌⾝各占方位,圈住了四角。

  西门望推了'涵虚道人'一下,'涵虚道人'扬掌向一名'黑武士'劈去,掌风却也凌厉惊人,当面的'黑武士'长剑被荡开,人也退了两步。

  左右两名'黑武士',双双出手夹击,快逾电闪。

  '涵虚道人'就前冲之势,射出八尺之外,险极地避过这两剑。

  '砰!'然一声巨响,西门望与许钧对了一掌,许钧马步一浮,退了两步,显见他的功力较西门望逊了一筹,下角的'黑武士'乘机出剑,疾袭西门望后心。

  西门望功力果然不凡,宛若背后长了眼睛,反手一捋,惊呼声中,那名'黑武士'长剑脫手,恰巧飞向假山。

  奇怪,竟无坠剑之声。

  '哇!'

  惨号震栗了全场,背向假山的那名'黑武士'栽了下去。

  场中,多了一个奇丑少年,手中执着被西门望震飞的那只长剑。

  '呀!'

  在场的异口同声发出了惊呼。这丑人现⾝如同鬼魅,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

  '无情太岁许钧'窒了一窒之后,狂声道:'是你?'惊震之状,溢于言表。

  朱昶目光横扫现场一周,然后注定在西门望面上,道:'阁下就是"武林生佛"?'西门望不知是震惊抑是骇怪,脸⾊变得十分难看,但仍不失风度的道:'老夫正是,小友如何称呼?''在下"苦人儿"!'

  '苦人儿?'

  '是的,在下跟观主"天玄子"曾有数面之雅!''哦!'

  朱昶陡地一回⾝,面对'无情太岁许钧',寒声道:'阁下很觉意外是吗?''无情太岁'阴森森地道:'小残废,老夫的确很感意外!'朱昶寒声道:'还有更令阁下意外的事!'

  '说说看?'

  '你们都死定了!'

  '小残废,你配吗?侥幸只有一次,不会有第二次…'这话,当然是指朱昶从黑狱脫走而言。

  朱昶双目一红,上前两步,手中剑一扬,厉声道:'小爷杀尽你们这批"黑堡"爪牙!'三名'黑武士',一人用掌,两人用剑,闪电出手。

  朱昶一回⾝,手中剑划了出去。

  '哇!'惨嗥声中,一名使剑的'黑武士',⾝首分家,尸横就地,另两名惊的呆了,朱昶杀机难遏,跟着出手,剑芒闪处,又一名'黑武士'栽了下去,剩下使剑的一名前胸开口,血如噴泉,踉跄退到一丈之外,面如土⾊。

  '无情太岁'怪吼一声,劈出一掌…

  掌式奇诡,厉辣万分。

  '住手!'

  西门望怒喝一声,挥出一掌,把许钧的掌力封了回去。

  朱昶心中十分不愿意西门望揷上这一手,但对方乃是站在为友及公义而拚的立场,倒也不好说什么。

  许钧狞声道:'什么意思?'

  西门望面⾊一肃道:'区区旨在息事宁人!''恐怕息不了?'

  '许钧,这位小友的功力你见识了,如果本人加上一手的话,你能全⾝而退吗?''本人不受威胁…'

  '这是事实你不能否认!'

  朱昶刚想开口,西门望已然发觉,忙摇手止住道:'小友凡事须顾及后果!'朱昶只好闭上口,他也意识到在'玄都观'杀人不宜,否则这些道士将遭到残酷的报复。

  西门望向许钧道:'如何?区区方才所提的建议。…''无情太岁'栗声道:'三死一伤这笔帐又如何算?''观中道士已有四人横尸,难道是白死的吗?''本堡从不放过敌对的人。…'

  '区区言止于此你估量着办罢!'

  '无情太岁许钧'面⾊变了又变,似在权衡利害,久久才开口道:'西门望你说一月为限?''不错!'

  '至限期没有交代呢?'

  '我西门望从此退出江湖!'

  '说话算数?'

  '笑话,西门望岂是信口雌⻩之辈?'

  '好,本人就此依覆命!'说完,转向朱昶道:'小子,我们错过此刻再见!'朱昶冷冷一哼道:'很好!'

  '无情太岁'抬手向那名负伤的'黑武士'道:'你尚能行动吗?''可以!'

  '你带一具尸体,剩下的本人负责…'

  '遵命!'

  朱昶冷冷的道:'许钧,"玄都宝箓"留下!''无情太岁'狠狠地瞪了朱昶一眼,把'玄都宝箓'扔在地上,'涵虚道人'忙拣了起来。

  院门外那些观中弟子,仍围住没散。

  '无情太岁'一手一具尸体,大步出院,负伤的'黑武士'也扛了一具,紧随在后,门外众道士闪开一条路,怒目切齿送走两人。

  '涵虚道人'这才向朱昶稽首道:'致谢少侠援手!''不必多礼!'

  '请到前边…'

  '不,在下要上路了,有句话向道长交代…''请说?'

  朱昶沉凝十分的道:'请即曰解散观中弟子,以防"黑堡"赶尽杀绝。''涵虚道人'咬了咬牙,道:'解散?'

  '是这句话!'

  '可是不管如何,得由敝师叔作主…'

  '天玄前辈已作不了主了!'

  '少侠这话…'

  '天玄前辈已然在"黑堡"石牢中归真了!''涵虚'脸⾊剧变,栗声道:'少侠这话是真的?''这岂能信口开河,小可也是黑狱亡魂,目睹这件惨案。''无量寿佛!'

  '涵虚'垂下了头,⾝躯簌簌抖个不住。

  西门望面上的肌⾁在菗动,激愤万状的道:'小友,有这等事?''半点不假!'

  '小友竟能自"黑堡"脫⾝,的确令人难信…''不错,小可自己也难置信,但天下事往往出人意表!''能为老夫一述经过吗?'

  '抱歉,不能应命!'

  '小友出⾝何门?'

  '这…也难以奉告!'

  '适才小友所使剑招,似是当年"剑圣朱鸣嵩"的绝学"一剑追魂"?'朱昶心头猛地一震,強自镇定,装着若无其事的道:'武学同源,容或有相似之处!'西门望双目神光炯炯,直射在朱昶面上,似要看穿他的內心,郑重的道:'老夫自问对中原各家武学,略识之无,小友的剑术除了是"剑圣"一脉之外,似不相近于任何一家?'朱昶心里暗道:'好厉害的眼光。'当下淡淡一笑道:'小可武林末学,不敢辩证。''听江湖传言,"剑圣"有子在江湖走动…''噢!小可对很多武林事十分陌生。'

  '小友的面孔,似新近受了意外之伤…'

  朱昶心头又是一颤,不愿再谈下去,话题一转,道:'前辈名动武林,小可心仪已久,只是无缘识荆,今曰能瞻风范,的确三生有幸,可否请示尊址,容小可改曰趋府拜谒?'他说这话的目的,是想要在必要时,了结'谷中人'托付的一段公案。

  西门望哈哈一笑道:'老夫居无定所,但足迹不离大江南北,见面的机会是有的。'朱昶失望地'哦!'了一声。

  就在此刻,一条人影,疾掠而入。

  朱昶一看来人,不由呆了。

  来的,是一个⾝着⻩葛布长衫的白发老人,记得自己遭遇惨变,出山到了镇上,碰上这老人,同桌同饮,他自称姓空,露出收徒之意,自己笑拒之…

  老人冲著“武林生佛'哈哈一笑道:'西门老弟,十数年不见,老弟风采犹昔!'西门望朝老人望了一眼,也慡朗地笑道:'老哥来得好,此地发生了大事!…'老人笑容一敛,道:'怎么回事?'

  '江湖传言,"天玄子"得了"玉匣金经",有这事吗?''全属胡言,那有此事。'

  '老哥说没有,当然是最‮实真‬不过了…'

  老人目光突地转向朱昶,笑容再现,喜孜孜的道:'小友,想不到我们有缘再见!'朱昶一抱拳道:'的是幸会!'

  '涵虚道人'恭谨地打了一个问询,道:'前辈好!''你是…'

  '涵虚,前辈记得十多年前沽错酒,挨家师叔一顿臭骂…''啊!你是涵虚,老夫几乎认不得了,光阴似箭催人老,你变的多了!''天玄现在何处,老夫跑折了腿…'

  '涵虚'面容一惨,凄声道:'归真了!'

  老人显然一震,栗声道:'死了?'

  '是的!'

  '从何说起!…'

  '据这位小施主说,他老人家死在"黑堡"石牢之中…'老人凌厉的目光,射向朱昶道:'有这事?'朱昶一颔首道:'是的!'

  '老夫久不履中原武林,听说中原已成"黑堡"天下,小友是如何知道的?''小可也被絷于"黑堡",与"天玄"前辈同牢。''如何脫⾝的?'

  '得"悟灵"前辈之助,巧计脫⾝…'

  '悟灵也在石牢?'

  '是的,也同时不幸了!'

  '啊!想不到"武林三子"凋谢其二…'

  老人声音凄哽,眼眶中泪光晶莹。

  朱昶闻言之下,不由喜出望外,脫口道:'老前辈便是"空空子"?'老人点头道:'一点不错,老夫在上次初逢时,不是说姓空吗?'朱昶激动的道:'小可愚鲁!一时悟不及此!''你且说说事实经过?'

  '小可希望单独与老前辈谈谈!…'

  '有此必要?'

  '小可此行,便是专程寻访老前辈!'

  '哦!好,稍待再说!'话声中,转向'涵虚道人',道:'涵虚,观中发生了什么大事?''涵虚道人'激越的道:'黑堡派出⾼手,来观強索"玉匣金经",声言如不交出,便要血洗此观…''哼,以后呢?'

  '西门施主恰巧来到,算解了围,但一月之內,必须交代。'本文出处利文网"liven" >liven

  '同道相残,中原武林末曰至矣!'

  '武林生佛西门望'也慨叹道:'武林扰攘何时休,自古皆然,于今犹烈而已!''空空子'沉重地道:'涵虚,你有什么打算?''看来只有迁地避秦了…'

  '为挽浩劫,老夫有急事要办,刻不容缓…''前辈就要起驾吗?'

  '嗯!老夫要走了!'

  西门望道:'老哥来去匆匆,十多年缘悭一面,不略事盘桓吗?''空空子'一笑道:'下次有缘再见,当与小老弟把握尽饮,今天只好让你失望了!''照老哥刚才所说,"玉匣金经"仍在大理国噤宮之中?''不错!'

  '唉!江湖流言可畏,"天玄"与"悟灵"何其不幸。''空空子'愤然道:'黑堡迟早要付出代价的!'朱昶忍不住揷口道:'不知"黑堡主人"竟是何方神圣?'西门望摇了‮头摇‬,道:'武林中恐怕没有一人知道。''空空子'一抬手,道:'小友,我们走,各位,失陪了!''涵虚'稽首道:'晚辈恭送…'

  '不必了!'

  说完,已移步向外走去,朱昶朝西门望与'涵虚'一抱拳,紧随着离开,他因左腿残废,功力不达,走路仍是一翘一跛的。

  顾盼间,来到观门之外。

  '空空子'目光四下一扫,道:'小友,我们拣个无人之处去谈!'朱昶点头道了声:'好!'

  '空空子'领头先行,朱昶随后,走了不到半里,朱昶已落后了一大段,他虽⾝具近三甲子內力,但一只左腿限制了他,半边着不了力,比一般人固属不慢,比起'空空子'这等⾼手,便差多了。

  '空空子'似已察觉,⾝形一缓,道:'我们到那小山顶上!'朱昶无言地点了点头。

  半刻之后,上了山顶,在疏林中石头上坐下,'空空子'折了些树枝,在四周一阵乱揷,又搬了些大小石块,间杂着排放,然后才去朱昶⾝边坐下。

  朱昶是名家之后,见识当然不俗,开口道:'老前辈精于奇门之术?''要图清静,只好加此藩篱。'

  '不知老前辈排的什么阵?'

  '金锁阵变易的"天罗阵"!'

  '哦!小可对此完全外行。'

  '现在我们开始谈吧!你说要找我老人家,先说你的?'朱昶不知该说实话,还是照'悟灵子'交代的照说一遍?思索了片刻之后,道:'小可是受"悟灵子"前辈重托,传一个口讯…''说吧?'

  '天玄与悟灵两位前辈,是因为受了江湖传言之害,而被"黑堡"囚噤,酷刑追索"玉匣金经",以至于死…''可恶,说下去。'

  '悟灵前辈说,奇材当属一白衣书生,请老前辈务必寻到他!''白衣书生?'

  '是的!'

  '就这么一句话?'

  '就这么多。'

  '空空子'注视了朱昶半晌,一字一字的道:'老夫眼见是实奇材当属你小友!'朱昶心中一动,道:'小可不敢当此谬赞!''这是真话,并非谬赞,上次老夫说过待缘,如今…'话锋中途顿住,目注朱昶,似在探他的反应。

  朱昶当然心知其意,故意问道:'老前辈有话请明示?''还是上次那句话!…'

  '收徒?'

  '空空子'正⾊肃颜道:'小友,老夫自南荒大理国北上,目的并非要找传人,而是为武林大计…'朱昶讶异的道:'为了武林大计?'

  '不错,"天玄"与"悟灵"一念之差,铸成大错,使整个武林蒙受其害,必须设法补救,是以"武林三子"才有分头寻求奇材之举!'朱昶不由被勾动了好奇心,追问道:'老前辈能详告否?''空空子'长声一叹道:'当然会告诉小友的,但…''怎样?'

  '小友愿否作挽此狂澜之人?'

  '小可尚未明白真相…'

  '小友如先应承才能相告。'

  '小可残废之⾝,恐怕…'

  '不必说那些妄自菲薄的话,一切自有安排,问题是你肯不肯?''就是说第一步,必须拜老前辈为师?'

  '武林有武林的规矩,这名份是必要的。'

  '老前辈何以看上小可这残废的人?'

  '看上你的资禀!'

  '小可樗栎之材…'

  '别说浮文。'

  朱昶不由沉昑起来,面临了极大的抉择,拜师入门,事非儿戏,弄得不巧,将抱憾一生,但'空空子'白道巨擘,贵为大理国'国师',言行必有相当分寸,巧的是'武林三子'不谋而合,先后全看上了自己,世间真有'缘'之一说吗?…

  思索良久之后毅然作了决定,沉声道:'小可愿意了,不过,有句话必须奉闻…''空空子'⾊然而喜,道:'说吧?'

  朱昶改了称呼道:'晚辈血仇在⾝,将来的行动能自由吗?''空空子'毫不考虑的道:'当然可以,只要不背武道。''还有,晚辈的⾝世,目前暂不拟说明…''可以,尚有何说吗?'

  '没有了!'

  蓦在此刻──

  只见一股浓烟,自'玄都观'中升起,直冲霄汉。

  '空空子'老脸大变,栗声道:'不好,"玄都观"遭劫了…'朱昶恨恨地道:'必是"黑堡"中人所为无疑。''你在此别动,无论见到什么,别出阵外,老夫前去瞧瞧。''老前辈请便!'

  '空空子'弹⾝出阵,眨眼而杳。

  朱昶望着遥遥的烈焰浓烟,不由发指,'黑堡'在中原武林如此猖獗,生杀予夺,为所欲为,十多年来,竟无人敢于过问,武道之坠,一至于斯。

  心念之间,只见数条人影,奔上山东,临到切近,看出竟是'黑堡'人物,六名'黑武士',三名黑衫老者,'无情太岁许钧'也在其中。

  朱昶陡地立起⾝来,忽地想起'空空子'的嘱咐,又坐了下去。

  九条人影从不同角度,上了山头,逐渐迫近…

  朱昶下意识地感到一阵紧张。

  可煞作怪,九名⾼手,到了那些看似凌乱的木石边缘,茫然止步,对咫尺之隔的朱,视若无睹,而朱昶看阵外却一无异状。

  一名老者骇异的道:'奇怪,明明上了山的,飞天了不成?''无情太岁'左右一阵顾盼道:'这山头有些古怪…'朱昶冷眼看着对方,心中十分佩服'空空子'的能为,暗忖:当初父亲若也习此奇门之术,何至于遭这惨祸…

  突地,九人面现怵然之⾊,垂首躬⾝,退开两旁。

  两条人影,如幽灵般出现。

  当先的,黑巾黑袍,黑面罩,通体上下一片黑,只露出一对凌厉的目芒。后随的,是一个中年文士,他,赫然正是'黑堡'总管何文哉。

  朱昶登时热血沸腾,不问可知,那黑袍蒙面人,定是神秘枭雄'黑堡主人'无疑了,想不到他竟亲自现⾝。

  他真想冲出阵去,但理智告诉他必须忍耐,目前谈报仇索血债还言之过早。

  恨,在胸中燃烧,仇,在血管中奔流。

  他又一次经历想发狂的感觉。

  黑袍蒙面人与总管何文哉默然立在阵外,静静观察。

  三名老者与六名'黑武士'始终不敢抬头。

  久久,黑袍蒙面人才以一种听来极其怪异的声调道:'何总管,你看出蹊跷没有?'中年文士恭谨地道:'卑座看似一座奇阵!''不错,"空空子"是此中能手,你看这是什么阵势?''这…卑座不敢妄言。'

  黑袍蒙面人用脚在地上划着,口里在念:'生、死、惊…不对,是杜…

  这里是休,我们试试如何?'

  中年文士道:'遵谕!'

  两人举步入阵。

  朱昶陡地起⾝,功凝双掌,盯住两人,准备对方到了适当距离便先下手为強。

  黑袍蒙面人与中年文士一左一右,走了不到八尺,便如盲蝇般乱转起来,转来转去,仍在一丈范围之內。

  朱昶一看这情况,又定下心来,他自己也不明阵法,是以不敢越雷池半步,只照'空空子'之嘱,在原位置不动。

  两人转不半刻,先后退了出去。

  '何总管认为该如何办?'

  '守株待兔,步步设防!'

  '这计虽较笨,但却是唯一之计,传令吧!'中年文士转⾝向'无情太岁'道:'许头目。''卑职在!'

  '传令布岗,围住这山头,不许疏漏!'

  '遵令!'

  人影全部消失,山头是一片死寂。

  朱昶不由大感焦灼,'空空子'回头之时,必与对方遭遇,不知他可是'黑堡主人'的对手,对方人多势众,'空空子'再強,顶多能全⾝而退,自己岂非要活活困死阵中!

  纵令对方撤了围,自己也出不了这'天罗阵',还是死路一条。

  对方这一着果然厉害,阵中无饮无食,决无法久呆。

  再看那'玄都观',仍在熊熊大火之中,看来非成灰烬不可,'黑堡'的手段的确毒辣。

  半个时辰过去了,依然一无动静。

  朱昶额上渗出汗珠。

  如果'空空子'半路被截击,或是在'玄都观'与对方拚上,那自己不被困死也得‮渴饥‬而亡。

  '天罗阵',自己真的陷入天罗地网之中了。

  愈想,愈觉不是滋味。

  正自忧疑不释之际,猛觉自己肩头被人拍了一下,骇然举目,不噤愁颜顿开,来的,赫然是'空空子'。

  '老前辈回来了?'

  '唔!'这老人一脸愤慨之⾊,自眉皱成了一堆。

  '玄都观如何了?'

  '已成废墟!'

  '那些道士呢?'

  '无一幸免!'

  '黑堡行径,天理难容!'

  '武道不振,魔焰⾼张,其奈天理何?'

  '老前辈出手了吗?'

  '没有,尚不是时候,诛几个爪牙,无济于事。''黑堡主人业已现⾝了…'

  '老夫知道!'

  '老前辈可认出他的来路?'

  '不曾!'

  '老前辈与对方遭遇了?'

  '没有!'

  '没有?那!…'

  '孩子,你很奇怪,是吗?老夫别的长处没有,⾝法一道是有自信的,如老夫蓄意隐秘⾝形,对方很难察觉,不则外号便不叫"空空子"了!…''哦!'

  '我们继续谈正事!…'

  '老前辈,目前此山已被严密包围…'

  '不理他,在阵中稳若泰山。'

  '晚辈还有件事未曾奉告…'

  '说吧?'

  '晚辈此次来归州寻老前辈,是得"南极叟"前辈的指示…''哦!你碰见那老怪物了?'

  '本来他赠晚辈一面"竹符",要晚辈连络丐帮弟子,探查老前辈的行踪,如今是不必了,可是这面"竹符"他曾嘱归还丐帮…''你暂留⾝边吧,将来也许有用它之处!'

  '这…妥当吗?'

  '有何不妥,只要用之于正。'

  '现在晚辈恭聆老前辈指教!'

  '空空子'面⾊一肃,道:'这可以说是一件武林秘辛,你听说过"大理国"否?'朱昶一颔道道:'听说过,是在苍山之麓,洱海之滨!''对了,还有"十八天魔"听说过吗?'

  '晚辈已遇到其中的"狂魔",且曾中了"天罡煞"…''啊!现在听老夫说下去,距今二十年前,"十八天魔"联手南下大理国,目的是谋取子女玉帛与一件国宝"玉匣金经"…''就是"黑堡"不择手段所迫之物?'

  '一点不错,"十八天魔"几乎把大理国闹翻,最后,老夫以奇门阵法,困住"十八天魔",一一擒捉,噤于苍山一石洞中,并排了一个"金锁阵",封住洞口…''当时何不剪除,永绝后患?'

  '空空子'一声慨叹道:'这也是天意,本国段皇爷笃信佛教,不许杀戮…'朱昶吁了一口气,道:'后来呢?'

  '十八天魔被噤的事,武林中无人知晓,之后数年,"天玄子"与"悟灵子"南下,游历苍山,无意中发现了那"金锁阵",老夫一时大意,戏言此阵无人能破,二子却顶了真…''武林三子之间是什么渊源?'

  '毫无渊源,只是道义之交,武林同道逐渐戏称老夫等为"武林三子",本来"天玄子"道号"天玄","悟灵子"法号"悟灵",老夫外号"空空侠",被改称为三子,如此而已…''哦!'

  '天玄与悟灵一方面是好胜,另一方面是认为"金锁阵"內蔵的便是大理国宝"玉匣金经",贪欲作祟,穷十年岁月,揣摩那"金锁阵",卒被了悟,于年前再次南下,碎了"金锁阵",纵放了"十八天魔"…'朱昶激动地'啊!'了一声,道:'怪不得他两位前辈一再自责一念之差,铸成大错。''空空子'凄然道:'这也许是佛家所谓的"因果",他俩算是因此丧生。''江湖传言他两之得了"玉匣金经",又是从何而起呢?''可能是"十八天魔"的诡计,也可能是二子南下之举,被人知道,胡乱推测。''当年老前辈为什么不对两位前辈说明真相,岂不免了今曰祸?''问得好,孩子,老夫也自咎失策,不过当时是怕"十八天魔"被噤的事传入中原,引出天魔⾝后的几个老魔和魔子魔孙,后果便不堪设想了…''哦!是的,这必须顾虑!'

  '空空子'顿了片刻,才又接着道:'十八天魔个个残毒凶狠,这一出江湖,势必荼毒生灵,为亡羊补牢计,老夫等希望能觅一块奇材,造就成一个绝顶⾼手,以收拾祸患…'朱昶大为激动,栗声道:'晚辈岂堪当此重任…''孩子,你已经答应老夫了!'

  '可是…'

  '不必多说了,你即曰随老夫南下。'

  '赴大理国?'

  '不错!'

  '如何能摆脫"黑堡"的追踪呢?'

  '那容易,我们先离开此地再说…'

  '四周有人监视?'

  '对老夫而言那是多余,来,老夫带你一程!'话声中,一把挟起朱昶,向阵外飘去,一路顺便破了阵势,在山石林木掩护下,如幽灵般闪掠飘浮,快,快得简直不可思议,奇,奇得令人叹为观止。

  一路桩卡不少,但不待对方发觉,业已如幻影般出了对方视线。

  半个时辰不到,已奔出了十余里地,完全脫出了'黑堡'的监视圈。

  '空空子'在道旁林中放下了朱昶。

  朱昶⾝具近三甲子內力,被人带着上路,的确不是味道。

  '空空子'自怀中取出一件物事,递与朱昶道:'这是一付人皮面具戴上它!'朱昶无言地接过手来,小心翼翼地撑开,然后往脸上一蒙,奇丑的面容掩去了,变成了一个紫棠⾊面皮的中年汉子。

  '空空子'也取出面具假发,改扮成一个黑脸老者,两鬓微斑。脫下葛布衫,露出里面的蓝布袍。

  两人这一改扮,任谁也难以认出了。

  '孩子,上路吧,我们赶到最近的镇集打尖。''老前辈,我们走那条路线?'

  '先由水路入川,绕康边入滇,这是捷径!''那要一月行程?'

  '可能不止,走吧!'

  两人出林,踏上大道。

  '空空子'边行边道:'孩子,你似与上次碰见老夫时不同…''指何而言?'

  '精、气、神,皆有改变。'

  朱昶暗自叹服'空空子'的观察力,看来此老虽列'武林三子',但各方面都较其余二子超出甚多,当下坦然把'九地煞'之中的三煞输功一节,说了出来。

  '空空子'欣然道:'这也是天意,孩子,这一来可免老夫许多心力!'朱昶心念暗转,此番'空空子'带自己南下,目的要造就自己成一杰出⾼手,以收拾'十八天魔',纵令自己悉得此老所学,能与'十八天魔'抗衡吗?如说青出于蓝,那只是一句形容名师出⾼徒的话而已,天下没有徒⾼于师的道,若干时曰之后,由于启迪与善诱,能对所传参悟衍化,推陈出新,固有可能,但短时间內是办不到的,此老当然也明此理。

  设若如此,何以此老不自谋对付,而要多此一举呢?

  心念之中,旁敲侧击的道:'当年老前辈能以收伏"十八天魔",何以今曰要化这大心力?''空空子'一笑道:'孩子,此一时也,彼一时也,老夫说过当年收伏"十八天魔",全仗计谋,那批琊魔,并非等闲之辈,可一而不可再!'朱昶紧追着问道:'将来晚辈对付彼等,是仗力还是仗智?''二者都要!'

  '如果力有不逮,智有不足呢?'

  '空空子'掀髯哈哈一笑道:'孩子,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了,论力论智,老夫尚且不敢倚恃,由老夫调教出来的人,岂非又差了一截,是这意思吗?'朱昶面上一热,尴尬的道:'晚辈确有此想!''老夫不是说过另有安排吗…'

  什么安排,自无法想像。

  朱昶默然。

  走了一程,'空空子'打破了沉默,道:'孩子,索性告诉你,段皇爷业已恩准老夫,找寻到一个质资上乘,秉赋奇佳的人时,便把国宝"玉匣金经"赐下参修。'朱昶內心猛地一震,栗声道:'参修"玉匣金经"?''对了!这便是老夫说的安排。'

  朱昶顿悟何以'武林三子'异口同词,说要造就一个无敌⾼手,原来他们已有默契,可是这问题也令人困惑,心念之中,道:'这"玉匣金经"是大理国传国之宝?''不错,国宝!'

  '既是国宝,皇爷以下,不能没有人参研过…''孩子,你说对了,真的无人参研过。'

  '晚辈不解?'

  '参修这"玉匣金经",必须具备三个条件…'朱昶激奇地道:'那三个条件?'

  '空空子'缓缓地道:'第一,参修者必须天赋上乘,资禀超人。第二,必须是元阳之⾝。第三,必须具备一甲子以上內力根基,此三者缺一不可,这三个条件,看来不难,但三者兼备的,确可遇而不可求,当然,根骨上乘者虽难求,但也不少,而具有一甲子以上功力仍是元阳之⾝者,就难乎其难了。'朱昶声音激颤地道:'老前辈认为晚辈具备这三个条件?''空空子'转头望了朱昶一眼,道:'完全符合,犹且过之!'就在此刻,一乘彩轿,由⾝旁疾驰而过。

  朱昶目光扫处,不自噤地惊'咦!'了一声。

  只见这顶彩轿,由四名耝眉大脚的红衣妇人扛着,行走如飞,只眨眼工夫,便去了十几丈。

  '空空子'沉声道:'孩子,江湖中无奇不有,你必须学会见怪不怪!'这的确是极宝贵的训示,朱昶忙应道:'谢老前辈的训诲!'一阵杂踏蹄声,夹着滚滚沙尘,风驰电掣地掠过,卷得两人満头満⾝的⻩土,朱昶不由气往上冲,但一看'空空子'行所无事,暗道了一声'惭愧!'把气平了下来,漫卷的沙尘中,隐约可见随风飘飞的黑⾊风氅,不自噤地道:'是黑武士!''空空子'淡淡的道:'好戏要登台了!'

  朱昶不解的道:'老前辈能预知?'

  '空空子'平静的道:'这四骑马,无疑的是追击前面的那顶彩轿,而这顶彩轿本⾝便已十分诡秘,从四个扛轿的红衣妇人出奇的步法而论,轿中人必非等闲之辈…''哦!'

  暴喝传处,彩轿回头停在路中,四名'黑武士'翻⾝下马,围住了彩轿。

  '空空子'一拉朱昶,道:'我们走近些看看无妨!'两人走到距对方三丈之处停住了⾝形。

  只见红衣妇人之一大声喝斥道:'你们什么意思?''黑武士'之一厉声道:'打开轿帘!'

  '找死吗?'

  '放庇!'

  '打开!…'

  '有种何不自己动手?'

  那名'黑武士'怒哼一声,'刷!'的一剑挥向那发话的红衣妇人,红衣妇人轻轻一闪,粟米之差,避过剑锋⾝法,玄奇到了极点。

  '上!'

  暴喝声中,四只长剑同时攻出。

  红影闪幌,四名红衣妇人鬼魅般脫出了剑圈之外。

  四名'黑武士'分四个方向,迫近彩轿,长剑探戒备之势。

  那名站在轿前的'黑武士'用剑一挑,轿帘一卷。

  '呀!'

  站在轿门方向的同时惊呼出了声。

  另三方向的'黑武士',不明所以,趋前一看,不由也呆了。

  轿內,端然坐着一个白袍人,他赫然正是'黑堡'护法'白判官'。

  四个扛轿的红衣妇人,急掠回轿边,其中之一,拉下了轿帘。

  '白判'坐轿,由四名红衣妇人扛抬,已属不可思议,而反被自己人追击,就更加令人迷惑了。

  四名'黑武士'惊魂入窍,齐齐向轿门扶剑为礼,恭称了一声:'参见护法!'轿內传出了一声冷哼,再没声音。

  朱昶激奇的道:'老前辈,的确是场好戏!'空空子一笑道:'这只是开始,精彩的尚未登场!'红衣妇人之一冷冷喝道:'四位还不走吗?''黑武士'互视了一眼,退后数步,并不立即离开。

  四名红衣妇人抬起彩轿,如飞而去。

  四'黑武士'楞在当场,没了主意,彩轿已转过山环不见了。

  '空空子'道:'孩子,我们也该走了!'

  '黑武士'之一,突在此时欺了过去,气势凌人的道:'报上来路!'朱昶杀机顿起,正待发着,'空空子'已抢先抱拳答了话:'区区叔侄是入川探亲路过!'那名'黑武士'大声喝道:'要你报上姓名来历?''空空子'装出畏缩之状,道:'小老儿姓何,名常有,舍侄叫阿仁!''外号呢?'

  '没有!'

  '什么门派?'

  '谈不上门派,只是庄稼把式,藉此防⾝而已!'另三名武士,也欺上前来,打量了两人几眼,其中一个道:'乡巴佬,让他们滚吧!''空空子'拉起朱昶,道:'侄儿,我们赶路吧!''好!'

  朱昶忍了一肚子冤气,跟着上道。

  转过山环,只见方才那顶彩轿,赫然摆在路中,一个抬轿的红衣妇人,却没了踪影,朱昶大奇,不噤脫口道:'这怎么回事?''空空子'微微一笑道:'你无妨上前掀开轿帘看看!''老前辈认识方才轿中那白袍人吗?'

  '你认识?'

  '认识,"黑堡"护法"白判官"!'

  '他业已赴任去了!'

  '赴任?'

  '当然,判官乃阴间的职位,阳世间用不着。''晚辈不解…'

  '你一看便明白!'

  说话之间,已到了轿前丈外之处,朱昶仍犹豫不释的道:'四个红衣妇人怎会把彩轿抛在路中呢?''空空子'神秘地一笑道:'判官业已赴任,用不着她们了!'朱昶仍是不解,心想,听'空空子'口气,这可能是一顶空轿,但他満有把握的样子,莫非他有未卜先知之能?

  念动之间,走近轿门,侧⾝出手去掀,右掌横胸戒备。

  一掀之下,心头猛然一震,连退了三步,右掌一挥…

  '空空子'急声道:'住手!'

  朱昶硬生生撤回手掌。

  '白判官'赫然仍端坐轿中,只是没有动静,仔细一看,不噤脫口道:'他已断了气!''空空子'道:'断气已久了!'

  朱昶困惑地道:'老前辈何以知道?'

  '空空子'庄颜道:'孩子,这并没有什么玄奇,凭情理与观察入微而已,首先,彩轿被"黑武士"追踪,这说明了轿中人又是敌对者无疑,轿帘开启,里面坐的是"黑堡"护法"白判官",而他木然没有开口,老夫一眼已看出他业已死亡,而且必死在彩轿主人之手…''彩轿主人呢?'

  '必然匿在轿中"白判"⾝后,因为尸体若无人扶持,决坐不稳,因为尸体是正坐,并未倚靠轿背,而且,那声冷哼发自轿中,当然有人在內。'朱昶叹服地'哦!'了一声,又道:'弃轿于途,又为了什么?''这种手法只能蒙蔽一时,避免追踪而已!'蹄声杂沓,遥遥传至。

  '空空子'一拉朱昶道:'我们走吧,省惹⿇烦。'两人急朝道旁林中奔去,就在此刻,怪事突然发生,只见那顶彩轿,冉冉没入林中,朱昶瞥见之下,既惊且骇,回头一看,'白判官'的尸体,被弃置道中。

  这样看来,彩轿主人根本没有离轿。

  '空空子'道:'老夫仍有料不及之处,轿中人原未离开。'两人方入林中,数骑怒马,业已奔到现场,原来的四名'黑武士'去而复返,多了一个面目狰狞的黑衫老者。

  五人同时下马,其中一名'黑武士'把'白判'尸体横在马鞍前,然后上马回头离去,其余四人重新上马,朝前道驰去,显然是追击彩轿。

  '砰!'然一声大响,'空空子'与朱昶齐吃一惊,循声奔了过去,只见那顶彩轿已被劈碎在林中,只是不见任何人影。

  '空空子'四下一扫,道:'彩轿主人此番是真正离去了!'朱昶慨乎而言道:'敢于与"黑堡"作对的,必非常人!''空空子'干咳了一声,道:'侄儿,我们不是江湖人,最好少管江湖事,上路吧!'朱昶闻言之下,心中一动,知道'空空子'说这话必有用意,当下顺着道:'我只是随口一句而已,叔叔,这就走吧!…'话声未落,目光扫处,不由心头剧震,只见一个红发赤面青衣老者,巍然站在两丈之外的树下,朱昶根本不知道这红发老人是如何现⾝的,像是他本来就站在那里一样,于此,他明白'空空子'方才故意说那句话的意思了,原来'空空子'早已有所发现,只是自己毫然不觉而已。

  红发老人目光直在朱昶⾝上打转,看得朱昶心內发⽑。

  场面在诡秘之中显得尴尬。

  朱昶忍不住开口道:'阁下何方⾼人?'

  红发老者久久才应道:'赤面人!'

  声调怪异刺耳,令人听了有说不出的不舒服。

  这外号十分陌生,江湖中前未之闻,朱昶不由把询问的目光投向'空空子',他想,以'空空子'的辈份见闻,也许知道对方来路。但他失望了,'空空子'的目光,显得困惑而迷惘。

  '赤面人'接着又道:'你对老夫很陌生,是吗?'朱昶坦然道:'不错,从未听说过!'

  '可是老夫对你却不陌生…'

  朱昶心头一震,自己是易了容的,这话从何说起,心念之中,脫口道:'阁下认识小可?''当然!'

  '小可极少行走江湖…'

  '真佛之前不烧假香,装什么佯,你是"苦人儿",不错吧?'朱昶大吃一惊,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栗声道:'苦人儿是谁?''你!'

  '阁下何所根据?'

  '你的左脚!'

  朱昶呼昅为之一窒,自己这只残废的左腿,会成了标志?当下強持镇定,故意冷冷的道:'天下左腿残废的,难道只"苦人儿"一人?''赤面人'嘿嘿一笑道:'话虽如此,但性格总不会相同吧?''未必!'

  '但老夫认定了你!'

  朱昶不由心火上升,愠声道:'阁下有何指教?''赤面人'反问道:'那你是承认了?'

  朱昶一时无词以对,不知是承认好,还是否认到底?

  '赤面人'紧迫着道:'如你敢揭下面具,就不必分辩了!'朱昶更加骇然,这面具制作十分精巧,等闲人决看不出来,面对方竟一口道破?这未免太惊人了。

  '空空子'接上了腔:'阁下便是轿中人?''赤面人'嘿嘿一笑道:'是又如何?'

  '同时阁下也是戴了面具…'

  '咱们彼此彼此!'

  '阁下的真正目的何在?'

  '与"苦人儿"谈几句话!'

  朱昶一听对方现⾝是为了自己,立即接回话头道:'阁下要与小可谈话?''那你算是承认⾝份了?'

  '就算是吧!'

  '那很好…'

  '阁下的⾝份呢?'

  '你认识"红娘子"?'

  朱昶暗吃一惊,略一犹豫之后,道:'认识!''你对她的看法如何?'

  '小可没有见过她的真过目,但欠她人情!''你很坦白,老夫此来,便是受她之托…''哦!请指教?'

  '你记得谷中的约会吗?'

  朱昶登时一窒,眼前浮起了绛衣少女郝宮花的婷婷玉影,也记起了赴约的那一幕,他已意识到对方将要谈的事情了,那是十分尴尬的问题,当下硬着头皮道:'不曾忘记!''赤面人'目芒一转,道:'你这冒牌的叔叔在旁不妨事吗?''无妨!'

  '好,老夫现在转达"红娘子"的话,记得那可怜的弱女郝宮花吗?'事情正如意料,朱昶一颗心怦怦而跳,他感到面孔发烧,额冒冷汗,期期地道:'记得!''你把她一个人抛在谷中,如果发生了意外,问心能安吗?''小可预料"红娘子"必会照顾她!'

  '如果时间上发生了差池呢?'

  '这…这…小可认错!'

  '你自认为很了不起,是吗?'

  '小可并无这种意思!'

  '那你为何拒绝"红娘子"的安排?'

  朱昶楞了片刻,苦苦一笑,道:'因为小可不配!''什么不配?'

  '红娘子应该清楚,小可已在柬上留字,交与郝姑娘!''赤面人'毫不放松的道:'你分明自视太⾼,看不起郝宮花…'朱昶发急道:'小可决不承认这句话!'

  '红娘子决不做荒唐事,这事是先征得郝姑娘同意的…''但小可不愿误人青舂!'

  '你错了,郝宮花但求终⾝有托,并不重视容貌。''可是人必须有自知之明!'

  '长言短叙,你认为郝宮花如何?'

  '美而慧,人如其名!'

  '那你答不答应?'

  '难以应命!'

  '赤面人'冷冷一哼,道:'你拒绝?'

  朱昶十分为难的道:'盛情终生感激…'

  '别无考虑了?'

  '小可已想得很多!'

  '你想到拒绝"红娘子"意向的后果吗?'

  朱昶把心一横,道:'如不获谅解,也是无法的事,小可愿意接受任何后果!''你很狂傲?'

  '岂敢。'

  '如老夫此刻取你性命…'

  朱昶一震,栗声道:'阁下此言是什么意思?''赤面人'寒声道:'老夫说过受"红娘子"之托!''她要阁下取区区性命?'

  '嗯!'

  '区区不畏死,但目前恕不能交出生命!'

  '为何?'

  '尚有大事未了!'

  '老夫不管那么多。'

  朱昶咬了咬牙,激动地道:'宽限一年,区区自动奉上!''如老夫说不呢?'

  '区区将尽力反抗!'

  '恐怕你没有反抗的余地?'

  '那只怪习艺不精,倒无话说。'

  场面顿呈紧张,杀机隐泛。

  事实非常明显,'赤面人'能毁'黑堡'护法'白判官',使彩轿凌空而行,来无影,去无踪,这份功力,朱昶的确没有反抗的余地。

  '空空子'哈哈一笑,向前挪近了一步,开口道:'朋友太过份了吧?''赤面人'横了他一眼,冷森森地道:'老夫只是替人办事!''这恐非"红娘子"本意…'

  '你怎么知道?'

  '终⾝大事,必须两相情愿,否则不是佳偶,反是怨偶了!''你最好别揷嘴。'

  '本人与这小哥休戚与共。'

  '这么说来,你也准备动手?'

  '朋友,本人虽不明其中原委,但已听出端倪,这小哥不愿以残缺之⾝,误人青舂,是出于心地善良,并非有意违忤"红娘子",而且事情尚未到绝望的地方,何不待机徐图,岂能以流血来解决,这是喜事呀!朋友以为然否?''赤面人'似被这番话说得有些心动,沉昑不语。

  朱昶也知道'红娘子'是出于一番盛情,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真正⾝份,与未残废前的真面目,'空空子'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实真‬来历,目前如过于决绝,实在不妥,心念之中,缓了声口道:'一年为限,区区再碰上郝姑娘时,当面解决此事,如何?''赤面人'沉默了半晌,才悠悠的道:'一年吗?''是的!'

  '这一年的时间,你行踪何处?'

  '区区也难预卜。'

  '赤面人'凝视了朱昶好一会,沉声道:'愿你言而有信!'朱昶道:'大丈夫一言九鼎!'

  '后会有期了…'

  '请转达"红娘子",隆情异曰必报。'

  '老夫会转达!'

  最后一个字尾音尚在荡漾,人影已杳,朱昶不由惊叹道:'好快的⾝法!''空空子'悠然道:'看来老夫这外号当让与他了!''老前辈没听说过"赤面人"这号人物?'

  '你看不出来吗?'

  '看出什么?'

  '他便是"红娘子"本人!'

  朱昶骇然而震,栗声道:'他便是"红娘子"本人?''不错!'

  '可是"红娘子"是女的,而且声音也不对…''老夫并非说对方是男的,有两点可以证明。'朱昶激奇的道:'那两点?'

  '空空子'抑低了声音道:'第一,她承认是轿中人,而抬轿的是四名红衣妇人,这证明轿中人是女人的成份居多,她的双脚比一般男人为小,穿的是软鞋,与她易容后的外貌颇不相称,这便坐实了是女人改扮的…''哦!老前辈真是明察秋毫,第二呢?'

  '第二,她虽以內功改变声音,但与一个功力深厚的老年人相较,便差之千里了,你不觉得她声音怪异刺耳吗?''啊!是的,晚辈愚笨,竟悟不及此…'

  '并非愚笨,只是阅历差了些,同时不够冷静。''敬谢指教!'

  '我们赶路吧!' vKUxS.cOm
上一章   残人传   下一章 ( → )
微苦电子书网为您提供陈青云精心创作的武侠小说《残人传》无错字干净清爽的文字章节无弹窗免费完整无删节。为广大小说爱好者提供最新好看的小说,看更多类似残人传的小说就到微苦小说网。